第 755 期
关于数字化管理方式的思考
时间:2023.08.22 编辑:
重大事件产生一代人,也推动一种文化,而文化的生成背后往往是冲突。
疫情结束,当中国的白领们纷纷回到工作岗位,在西方国家,却正产生两种文化的冲突,一种是WFH(work from home,在家上班),一种RTO(return to office,回到办公室)。这两种文化除了涉及自由权益等要素外,更多的还包含对于生产效率的关注。实际上早在疫情之中WFH最炙热的时候,欧美国家的一些企业已经开始了对于员工工作效率的监控。
本文就描述了这些监控中骇人听闻的细节——监控员工使用键盘的频率、安装监控器实时扫描电脑屏幕和人脸、追踪发送的电子邮件和电话记录,实时统计工作效率等。
正如文中一些高管所言,数字化可以助力企业优化生产力。但在这个过程中,传统的依赖主观判断的有温度人力资源管理变得越来越像一项分析业务,我们也在员工的抱怨声中看到数字泰勒主义的幽灵在回荡。
实际上,数字化是一把双刃剑。
技术变革推动微观管理的落地,从而让我们可以做到更精细化的管理。但如果采用控制模式无视人性,最后打开的肯定是潘多拉的魔盒,人变成了被碾压的齑粉,成为工具方程式中的微观颗粒。
我们主张数字人文主义,或者说数字体验主义,任何技术工具也需要考虑人的价值,推动人的价值。只有把技术的力量和人性的张扬有效地糅合在一起,我们才是走在解放自我的路上,而不是如韦伯所言,把自己关进“牢笼”。
我们推荐阅读这篇文章,是希望我们的管理者能以镜为鉴,重新思考我们对于数字化的态度和观念,也能够找到真正有效的提高人效的方法——如何从传统的管控、精益到激励,在激发人性的同时提高员工的生产力。
实时追踪员工工作动态,这些企业究竟做了什么?
几年前,长期担任财务主管的卡罗尔·克雷默(Carol Kraemer)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抬头是高级副总裁,薪资也相当可观,差不多每小时200美元。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雇主会监控所有远程办公员工,并根据监控系统检测到的员工工作时长来支付薪资。由于Kraemer很多工作内容无法被监控软件捕捉识别,比如她在纸上做的数字分析、思考工作相关安排、指导下属、管理组织人员等工作,导致她实际到手的第一笔薪水非常低。
事实上,这种监控已无处不在:不仅仅出现在Kraemer的公司,也不仅仅出现在亚马逊,根据《纽约时报》的一项调查,美国10大私营雇主中有8家实时追踪员工的生产力指标。
一些在新冠期间采用监控工具的公司即使在员工返回工作岗位后也保留了这些工具。
CoStar Group是一家总部位于华盛顿的房地产数据公司,巴拉塔的一位朋友曾在该公司工作,该公司仍在记录员工的工作状态。CoStar表示,这些记录不是作为独立的工具使用,实际的衡量标准是办公室屏幕上显示的各个员工产出的月度排名。
规模更大、更成熟的公司也采取了类似的措施。UnitedHealth Group拥有350万名员工,在财富500强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年收入达数千亿美元。该公司仍采用严格的系统来监测员工的“空闲时间”,部分员工认为这些监测数据存在严重缺陷。
罗德岛州社会工作者Jessica Hornig监督了其他二十几名 UnitedHealthcare 社会工作者和治疗师,他说:当他们键盘活动停止超过一小段时间时,笔记本电脑则会将他们工作状态标记为“空闲”。“这确实扼杀了员工士气。” Jessica。“我很难向所有的团队成员以及硕士级临床医生解释为什么要监测他们敲键盘的时间。
其他 UnitedHealth 员工也提到了类似的问题。对于在加利福尼亚州加登格罗夫(Garden Grove)的家中处理保险信件的琳达·尤西比(Linda Eusebi)来说,她的薪酬也与监控追踪系统记录的“空闲时间”息息相关。因此,她的主管会提醒她和其他同事在会议和培训期间需要频繁地挪动鼠标,以防监控追踪系统监测到他们没有使用电脑,从而判定他们处于没有工作的空闲状态。
UnitedHealth 旗下Optum的发言人Isaac Sorensen承认,该公司对员工进行了监控,但拒绝透露具体人数,并表示在评估中考虑了几个因素。“我们知道没有单一的衡量标准可以全面评估团队生产力或个人绩效。”他说。
Gartner人力资源业务研究主管Brian Kropp说。“监控追踪技术正在迅速发展,其发展速度比员工设想的要快,也比政府监管的速度快得多。
风险投资家Jason Corsello表示,“绩效管理”是投资增长速度最快的类别之一,在过去五年中,投资额增加了八倍。
但是,企业想实行更严格的监控也遇到了阻碍。
今年年初,亚马逊放松了生产力指标考核,重新制定了规则——尽管公司仍然计算每个工人的工时效率,但根据发言人Kelly Nantel的说法,经理们将只关注超过15分钟的“空闲”时间,旨在认识到员工可能需要与同事协商或在洗手间多花几分钟,这更好地反映人们的自然行为和节奏。
当追踪监控器打开,员工甚至无法自由去洗手间或泡咖啡
过去,监控员工生产力的行为只会发生在蓝领工作人员身上,但现在白领工作场景也广为流行。无论是远程办公还是办公室办公,员工工作动态和效率都会被追踪。
一旦多次发现某员工偷懒,他将面临扣薪或辞退等风险。当追踪监控器打开时,员工甚至不能选择去洗手间或泡咖啡的时间。
包括摩根大通在内,许多企业全程监控员工工作时间内的所有动态,追踪员工打电话、发邮件等行为。
在UnitedHealth Group,员工使用键盘频率过低也会影响其薪酬奖金。
纽约大都会交通管理局通知其员工,如果他们同意接受生产力监控,可以每周远程工作一天。
建筑师、学术人员、医生、疗养院工作人员和律师抱怨他们工作状态实时被监控。同时,他们还表示,工作是无情的,他们没有任何控制权。在某些情况下,他们甚至没空去洗手间。
财务主管Carol Kraemer的公司会以10分钟为单位记录其工作行为,摄像机会随时拍摄他们的面部和屏幕,创建考勤卡来验证他们是否在工作,如果他们暂停或暂时离开可能会损失 10 分钟的工资。
《纽约时报》开展的一份调查中,白领员工在评价企业监控行为时,经常用到“士气低落”、“羞辱”和“有毒”这些词汇,同时也提到“微观管理”正在成为企业的管理标准。
员工抱怨最多的是监控行为无法捕捉线下工作动态,难以评估无法量化的工作任务,甚至会干扰员工的正常工作。
UnitedHealth 的前主管称:“社会工作者在为戒毒机构患者提供咨询时,由于键盘使用频率低被认为在偷懒。”
杂货店收银员表示:“快速扫描商品可以提升其工作效率,但降低了客户服务质量,同时也导致他们对行动缓慢的老年购物者没有足够耐心。”
Microsoft前副总裁Ryan Fuller说:“我们处于监测的时代,但我们不知道应该监测什么。”
但许多企业以及追踪技术的制造商表示,即使监控行为在细节上仍需完善,但这种做法将会为企业带来更多价值体现,而且这种监控行为也许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追踪技术可以让企业更清楚地了解员工工作状态,管理方式也会更加公平。低效的员工可以被及时察觉,高效员工可以得到相应的回报。
“如果我们让员工远程工作,就会更加严格管控员工的工作效率。”保罗沃滕伯格说,他曾为包括会计师事务所和医院在内的企业安装监控系统。
优化了人效,还是将企业关进“牢笼”
许多高管认为,如果数字化手段可以助力企业优化生产力,每个人都会受益。公司将取得更多成就,员工会表现得更好。
而为了实现这一愿景,ESW在2014年成立了一家名为Crossover的公司,用于雇用和管理员工。该公司提供的工资很高,福利很少,每个人都可以使用自己的电脑。高管们将现有的跟踪器改换成WorkSmart,该软件将Carol Kraemer和其他人置于电子监督的穹顶之下。
该系统帮助企业提升生产力的效果显著,因此吸引了许多其他企业效仿。
“一旦你看到了这些指标和见解,你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WorkSmart的联合创始人Mazzoli说。
WorkSmart颠覆了很多人的想法,比如在家里应该会比在办公室更自由,丰富的工作经验本该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发言权。可是现在对她而言,工作时间越来越长,因为离线工作不算在内,而她不可能一直专注于线上工作。而且事实证明,花时间与同事沟通对于完成工作也是必要的,即使这些时间没有报酬。
“你必须在电脑前工作55或60个小时,才能被支付其中的40个小时的工作薪酬,”Kraemer表示。尽管WorkSmart允许线下工作的付款请求,但实际上经理们并不太支持。
在建立WorkSmart两年后,Mazzoli才开始使用。由于对WorkSmart记录工作时长的准确性存疑,导致马佐利工作时变得焦虑不安。“有时只是为了被记录工作时间而移动光标。”
Crossover的雇主声誉开始下滑,网上有许多评论写着不要去那工作。据Mazzoli说,公司听到了很多关于监控摄像头的抱怨,以至于他们不再将其作为默认功能。Kraemer最终离开了ESW,起诉Crossover补偿其薪资损失。
但WorkSmart的创造者采用了一种正在成为主流的想法——曾依赖主观判断的人力资源管理变得越来越像一项分析业务。软件制造商竞相提供员工评级、应用活动报告和员工活动动态的彩色编码图表。
Microsoft Teams于2017年推出,被数亿人使用,这一应用可以显示哪些用户是“活跃”(绿点)或“离开”(黄色)。企业会记录市场、销售和客服部门员工给客户发送的电子邮件和电话。在金融公司,出于合规原因而设置的监控软件也提供了有关员工工作时间的详细记录。
效率是工作有效性的唯一标准吗?
Allina Health 作为一家非营利组织,主要为濒临死亡的病人提供临终关怀服务。
2020年8月,Allina给组织里的临终关怀牧师发了一封邮件,邮件中提到:生产力革命到了,也许时机并不成熟,但由于疫情原因,大家工作效率差异太大,现实告诉我们不能再等了。
Allina Health 将会执行严格的监管流程——每天早上,牧师们会在电子表格里分享他们预计可获得的“工作绩效分值”。每晚,系统会自动计算他们是否达到了目标。
然而,许多病人的死亡并不在计划之中。神职人员会思考 "去先见那些能帮助自己积攒分值的病人,还是见那些濒临死亡,真正需要他们临终关怀的病人呢?"
在牧师会议上,他们也提出了自己的顾虑。他们表示也许花费长时间去关怀某个病人会影响他们的总分值,但是疫情让临终之人感觉更加孤独,他们可能会问更多问题需要牧师们为他们解答。
有时牧师愿意花更多时间关怀某个垂死之人,哪怕需要冒着被训斥的风险,但他们的工作完成情况取决于他们是否达到评分标准。因此,这个评分标准改变了他们在每个病人身上花费的时间以及与病人的关系。比如,他们可以在疗养院这种临终关怀需求更多的地方获得更多分值,而对于独身在家的病人,则能获得的分值要少许多。
由于部分临终关怀牧师认为,这些指标阻止了他们履行自己的使命,所以他们选择了辞职。
Allina的临终关怀主任丽萨·阿布奇特(Lisa Abicht)却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该公司“为其团队提供高质量和富有同情心的临终关怀感到非常自豪。” 她说,自从工作绩效指标发生变化以来,员工的目标和绩效更加透明,工作量更加平衡,“患者满意度得分”和“员工可持续敬业度”得分都有所上升。
她认为,这次改革帮助他们取得了成功。
数字化是一把双刃剑,只有把技术的力量和人性的张扬有效地糅合在一起,才能达成最大的效果。(文|The New York Times;翻译整理|盖雅学苑;引言|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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